老九冰冷的话语，像两枚钉子，将云墨轩钉在了原地。

任务，还是救人？

这个问题像一把重锤，砸碎了他脑中所有关于荣耀、关于家族、关于胜利的简单构想。灼热的空气灌入肺中，带着死亡的焦臭。门后那几双濒死的眼睛，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视网膜上。

他的脑海中，猛地闪回过战前动员时，那个顶着“夏安安”面容的女孩，用超乎年龄的沉静语气所说的话。

“我们不是要夺回一个冰冷的集团，而是要守护一个家。家人，是不能被放弃的。”

云墨轩猛地抬起头，呼吸急促，眼神中却爆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、混合着痛苦与决绝的坚定光芒。

他第一次正面违抗了老九的指令，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，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：“他们也是昊天的员工，是我们……是‘家人’。我们救！”

“妇人之仁。”老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，向后退了一步，双臂抱在胸前，摆出了一副袖手旁观的姿态，“我不会为你们的愚蠢浪费一秒钟。时间，你们自己看着办。”

苏子夜什么也没说，只是默默地走上前，站到了云墨轩的身边。他的行动，就是最坚定的支持。

下城区的机房里，一片死寂。

“幽灵”不甘心。那来自“伊卡洛斯”的蔑视，像一根鞭子，抽在他作为顶尖黑客的骄傲上。

“再来一次，”他的声音失去了所有玩世不恭，变得干涩而执拗，“也是最后一次。把所有算力汇于一点，我不信有什么东西是无法被摧毁的！”

云景和的脸色苍白如纸，但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，将所有备用能源都调集了起来。一道凝练到极致的“数据钻头”，汇聚了他们全部的力量与希望，再次刺向那片深不可测的黑暗。

救援行动艰难地展开了。

没有专业的破门工具，云墨轩和苏子夜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，试图用一根捡来的金属管撬动紧急阀门的齿轮。汗水瞬间浸透了他们的作战服，手掌被粗糙的金属磨得生疼。

“卡住它！”苏子夜吼道。

云墨轩来不及多想，下意识地将手腕凑了过去，用自己那块价值一套下城区公寓的限量版腕表，死死卡住了反向转动的齿轮。

“咔嚓——”

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响起。坚韧的特制表带应声崩断，昂贵的腕表掉在地上，镜面碎裂。但与此同时，沉重的门锁也发出一声闷响，松动了。

虚拟战场之上，那汇聚了全部力量的“数据钻头”，在即将触及核心防御的瞬间，遭遇了真正的神罚。

蔺惊蛰的防御系统如同一张突然张开的巨口，不仅再次吞噬了他们的攻击，更顺着他们来时的路径，发动了毁灭性的反击。

一道由纯粹的逻辑病毒构成的追踪程序，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而来。“幽灵”的数据库里，瞬间跳出了这个程序的恐怖代号。

“伊卡洛斯之鞭”。

“不好！”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机房，“幽灵”的虚拟形象剧烈闪烁，第一次带上了惊恐的情绪，“他锁定了我们的物理位置！快！切断所有连接！”

云景和的瞳孔缩成了针尖，双手化作残影，疯狂地在物理断路器上操作，试图赶在对方彻底锁定前，切断机房与整个下城网络的物理线路。

“轰！”

紧急避难门终于被撞开。

几名工人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，瘫倒在地，贪婪地呼吸着虽然灼热但新鲜的空气。他们对着云墨轩和苏子夜泣不成声，用最朴素的语言表达着劫后余生的感激。

云墨轩看着自己被划伤的手和地上报废的名表，又看了看那些失声痛哭的工人们，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比得到任何奢侈品都更强烈的满足感，充斥了他的胸膛。

鼠王老九看着这一幕，眼神复杂，嘴唇动了动，最终却什么也没说。

在耽误了宝贵的二十七分钟后，物理小队终于抵达了他们的最终目标——B栋动力区的备用服务器室。

巨大的服务器集群发出低沉的嗡鸣，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。它们正是为蔺惊蛰提供额外算力的源头。

“快，安装设备。”老九催促道，语气里少了几分鄙夷，多了几分焦躁。

云墨轩拿出那个高能爆破装置，正准备贴上主服务器机柜。

一个冰冷的、不带任何感情的女性声音，毫无征兆地从他们身后的阴影中传来。

“看来，派对到此为止了。”

三人猛地回头。

一名穿着普通清洁工制服的女人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，堵住了他们唯一的退路。她的面容普通到让人转眼就会忘记，但那双眼睛，却像鹰隼般锐利，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。

杀手，“鸢”。